流の自戀部屋

　　「這裡……就是裡街啊……」

　　哼，想不到竟然是這麼不大不小的一條街，比起我家的前園也大不了多少。
　　「咕……」

　　嘖，肚子餓了，在上一個城鎮買的乾糧昨天剛好吃光了，真夠倒霉，竟然算少了一天的腳程。還是先找吃的，再去那人說的地方去好了。

　　要不是那兩個女人，我用不著到處遊蕩，更用不著在這裡捱餓！

　　「小哥……」

　　我可不會低頭的，妳們就給我放長那兩對小到看不見的眼睛，看我將會如何風光！

　　「小哥！！」

　　「！」哇！「妳這女人，怎麼在旁邊發瘋亂叫！」我承認我真的被嚇到了。

　　「小哥，我從沒在這裡街見過你，你應該是新來的吧。」眼前是一個身高只到我肩膊的女人。她，是第一個看到我還這麼多說話的人，平常人看到我這完美的臉，應該只有崇拜和羨慕，哪裡還有餘暇講話。

　　「大嬸，這個應該不關妳事吧。」

　　「哎喲，小哥，你的笑容真的很甜呢，但請稱呼我作『姐姐』，都這麼大了，應該懂得怎樣稱呼別人吧。這麼美的『少女』……」

　　眼前這個女人──一定是有病！上天在玩我嗎，怎麼我身邊一直出現這種不要臉的女人。

　　我決定不再理她，快步閃身到了女人身後的那條小巷。在晚上，我的身影應該不會被看見吧。對這點我是十分有自信的。還隱約聽到那女人自言自語的聲音，真是夠了……

　　唉，託那女人的福，肚子更餓了，真是的。看了看懷錶，時間已經不早了，不知還有沒有食店在開，若沒有便傷腦筋了。

　　不知白天的裡街是怎樣，但藏身於黑暗，只被月亮柔滑的銀光沖洗著的裡街的確很吸引。一切都埋藏在黑暗中，有種不被發現的安全感，正對我的調調。不過，裡街比起別的城鎮，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，確確實實會感覺到人氣，還有輕微喧鬧的人聲。

　　我一直跟隨著自己的嗅覺走，不知不覺來到了有食物香氣傳出來的建築物前。中國風的建築，在木製大門上的橫樑放置了一個牌匾，上面寫著兩個字──歌樓。最近不是吃乾糧就是西餐，吃中餐換一換口味應該很不錯吧。我決定進去。

　　「歡迎光臨！」穿旗袍的女侍應在我的右腳踏進門的那一刻齊聲響起，難道這店都沒客人嗎？！但我環顧了一下，店內幾乎坐無虛席，那是說侍應們都一面招呼客人一面看著門口嗎……

　　「先生，請問幾位？」一名樣子不醜，甚至可以擠進可愛等級的女侍應來到我跟前。

　　「妳是眼睛出問題了嗎？看不到我只有一個人？」我無奈地笑著說。

　　女侍應先是呆了一下，然後領我到一張雙人桌子前。那裡已經坐著一個人，看樣子……年齡應該跟我差不多，黑髮在腦後束成長馬尾，很伶落。那對鳳眼有種神秘感，埋藏著說不出來的故事。說真的，我也花了好幾秒才分得出她是女的。這少女的氣質，我不討厭。

　　「先生，很抱歉，本店已經沒有空位子了，請問你介不介意一起坐？」女侍應很有禮貌，令我對這間歌樓有著好感。

　　「好吧，雖然我不太願意……」我坐了下來。拿起桌上的餐牌，把有標明是特別推介的菜都點了。肚子太餓，根本不會再考慮那個菜好不好吃。「總之，快把東西端上來給我就好。」

　　女侍應臉有難色地說：「先生，你真的點這麼多嗎？我們店裡的食物份量都很大。」

　　「放心，我很能吃。妳是要餓死我嗎？」天啊，擔心浪費，不如先擔心我會餓死比較好吧。

　　「不好意思，馬上叫廚房替你弄。」女侍應把身彎了一個九十度角，然後轉身小步跑進廚房去。

　　終於可以靜靜地看一下店內的裝潢了。女侍應們穿梭在酸枝木製桌椅間，比一般西式建築要高的天花上掛著中國式的裝飾品。門的左邊有樓梯通往二樓，不知是廂房還是只供店員住宿。

　　這時，對座的少女站了起來，我才留意到她那很適合穿旗袍的身材。很均勻，沒有一寸多餘的肉。她也是這店的店員嗎？但，她的旗袍款式跟女侍應的不同，華麗很多。深紫色的印花布料繡上了金線，隆重而高貴。她慢慢地走到沒有放桌子的空間，那裡有一個半呎高的台子，她走上了台子。

　　「各位客人，又是我紫燕為大家唱一曲的時間，希望不會令大家失望。」說完，她便唱了一曲京調，字正腔圓的北京音配上她那獨特沉穩卻又不失少女矜持的音色，很動聽。我沒有留意歌詞，但從她的嘴裡唱出了一個鄉村的愛情小故事。

　　唱畢，掌聲震遍整座建築物。我只能說，她真的唱得很好。她向客人們致謝，然後回到了我的對座，坐了下來。

　　她對我淺淺一笑，說：「我沒看過你，你是第一次來這歌樓嗎？」

　　我點點頭，雖然我不討厭她，但也不太想跟女人講話。

　　「那我多事再問多句，第一次來裡街？」少女的笑容很好看，是發自內心的笑，跟那兩個女人的虛偽完全不同，這我絕對可以感覺到。

　　於是，我再一次點頭。

　　「那麼，」她頓了一頓，「要不要住在這間歌樓？」

　　什麼？！雖然我也滿喜歡這間中國風，也不討厭這裡的女人，但……

　　「為什麼要我住進這裡？」

　　「你不討厭我，對吧？所以，你會住進這裡的。」

　　這女人，這是什麼話！但我不住這裡，就是說我討厭她了，我可不能這麼小家子。「好吧，我住，住宿費多少？」

　　「我們這裡是最便宜的了，只是一千元一天，不包任何飲食。」

　　一千元，一點也不貴。我從袋子裡掏出三萬元，總共三十張千元大鈔，放到少女面前。「請點一下，這裡是一個月的住宿費。」

　　一般人看到這麼多錢，怎也會有點驚訝或羨妒，但我從那對美麗的鳳眼看不到絲毫此類的情緒。

　　「謝謝，以後請多多指教。」她微微一笑，然後便拿著鈔票走到櫃檯去。

　　這女人，我看不透她。

　　先不理了，現在總算有個睡覺的地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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